驛站

有些觀眾笑著笑著最後就哭了，走出戲院滿足的討論這些角色的故事，誇獎完整的結構、精妙的劇情設計、環環相扣的主題等，另外還讚嘆演員的詮釋自然感人，表現可圈可點，然後吃完散場時領的包子後，開心地回家去。

但那些外省老兵，真正該流淚的那群人，不會是觀眾之一，因為他們每個人都是主角，這些酸甜苦辣通通是他們的生活寫照，而當我們為此感動的時刻，他們可能已經不在人世，或者，躺在乏人問津的病床上垂垂老矣。

看戲過程中，我一直無法克制的回想起學生時代某一年的校外參訪，教育部為了讓年輕人學習人道關懷，於是有了社會服務的校外課程，雖然後來還是流於形式，但確實有些經驗讓我印象深刻。

那年我們去了老人安養院，除了醫護人員交辦的事項外，助教規定每人得繳交數百字的心得報告，所以每個小組都必須與爺爺奶奶交談，我們小組選定的爺爺，就是一位外省老兵。

他病懨懨、骨瘦如材的躺著，看著自己身旁圍著數名陌生人，不太願意開口，僅用點頭搖頭示意，直到其中一位同學追問起他的身世，這位爺爺才簡單的談了幾句。

他年幼被徵招入伍，來台後一輩子不曾再回過家鄉，曾經娶了個台灣妻子但不歡而散，如今他熟悉的朋友一個個離世，在台灣沒有任何親人。

說到這邊，爺爺就哭了，很虛弱，但是眼淚還是撲簌簌地掉，我們這些年輕人感受不到箇中滋味，僅是尷尬地互望彼此，笨拙的講幾句安慰詞，直到參訪時間截止，所有人默默離開病床，老爺爺那時問了一句：你們以後還會再來看我嗎？

所有人齊聲回答：會的會的，還會再來。

但是答案，大家心知肚明。這個回答，是所有訪談過程中最讓我有罪惡感的，因為如今，我還是沒再回過那裏，未來也不會。

那些眼淚，當時覺得可憐，洋洋灑灑寫了一篇不錯的參訪心得；現在覺得沉重，同樣洋洋灑灑寫了這篇，但無論如何，我都沒有勇氣親身面對這些悲慘的故事。

看戲的壓力小，笑的哭的散戲也就過去了，也不是頭一回觀看眷村題材的作品，但今晚，我一直想起那個已經被我遺忘的老爺爺

算是這部優質舞台劇帶來的極大副作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