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對中世紀藝術及巴洛克繪畫風格有著極大興趣的朋友們,真的值得花一個下午到故宮逛逛。
文藝復興時期前後的作品因受到時代風氣的影響,通常較為嚴肅,即使之後人文主義興起,相較於後來的藝術創作,描繪宗教、神話題材仍屬保守,但相對筆觸的細緻度及華麗氛圍的呈現也讓人驚嘆,很難想像幾百年前人類即能以油彩創造出如此極致的美麗。
據展場工作人員表示此次來台展出的作品都是列支敦士登所收藏的真跡,雖然我完全沒有辨識真偽的能力,但是聽到這樣的訊息還是讓人精神為之抖擻,畢竟複製技術再怎麼高超,也無法比擬原作獨一無二的價值。
列支敦士登,一個國土比台北市還小的郵票王國,與奧地利及瑞士比鄰,對藝術品的收藏相當著迷,這多虧他們有個喜愛藝術的親王,由上而下代代相傳,使得這些無價的珍寶如今還能活躍於世。
關於簡介上的國家小檔案:
首都:瓦杜茲
官方語言:德語
貨幣:瑞士法郎
國土面積及人口都是歐洲排行前幾名的小國
展場將作品分成八個主題,分別是:王室肖像畫、肖像畫、風景畫、靜物畫、神話畫作、宗教畫作、風俗畫作、水彩與素描等。
特別的是,那些我們熟悉的畫作卻不聞其作者,大多是那個時代被遺忘的箇中好手,某些甚至佚名,這與往常以單一藝術家之名開的個展不同,能欣賞較多不同的創作手法,畢竟撐起整個中世紀藝術成就的,可不只有文藝復興三傑而已。
列支敦士登的首位親王──卡爾一世(Karl)本身即對宮廷藝術裝置相當有興趣,加上受到法王路易十四的影響,愛美、奢侈、炫富的風氣傳遍歐洲,因政治宣傳、聯姻、地位證明等緣由,使得王室肖像畫興盛一時。
個人覺得王室肖像相當值得一看,因為中世紀的顏料價格不斐,除了奉獻給宗教用途的壁畫、玻璃畫之外,唯有財力豐厚的家族才有辦法負擔,而王室乃權貴最高級象徵,成員面貌俊容是要揚威、傳世,必定採用等級最高的顏料及繪師。
(身著金羊毛騎士團盛裝肖像列支敦士登親王約瑟夫文策爾一世)
這幅肖像是當時法國御用宮廷畫師亞森特‧里戈(Hyacinthe Rigaud)最後、也是最富盛名的其中一幅,其構圖、動作和表情都徹底描繪出親王的氣勢,背景也經過縝密的安排,例如前景的甲冑來自他軍職的身分,衣著及布料則顯現他尊貴的地位。
我細看了這幅畫許久,親王身上衣料的質感在細膩的筆觸下栩栩如生,不僅能輕易的辨識絨布上的毛,絲綢在光線交錯下閃耀的光澤,讓人只用視覺就能想像觸摸時的舒適;摺線生動活潑的勾勒出肖像主人的姿態,連後頭隨風飄逸的布幕都有輕盈的感受。
(奧地利伊莉莎白皇后肖像)
有著古典氣質的伊莉莎白皇后肖像非常賞心悅目,上頭圖片呈現不出現場驚人的透明感,皇后的肌膚吹彈可破,頂著一頭亮麗健康的秀髮,儼然是個美人胚子,但這樣高貴的身世卻有淒涼的結局,芳齡輕輕的她雖嫁給了王儲,與丈夫的關係卻漸行漸遠,最後竟在一次旅途中遭人暗殺,二十三歲的她就這麼香消玉殞。
這幅作品呈現的美感,令我總是想起雷諾瓦輕柔筆下的每個可人兒,雖然巴洛克與印象派風格有所差異,但對美麗的追求是共同永恆的,這也是我將這幅畫特別挑出來記錄的緣故。
(兩歲的列支敦士登公主瑪麗法蘭琪斯卡肖像)
最經典的肖像就屬這幅阿莫林(Friedrich von Amerling)筆下的作品,連我這個對嬰兒提不起半點興趣的人都覺得熟睡中的瑪麗公主相當討喜,展場的燈光也幫了不少忙,柔和的黃光有如溫暖的太陽灑落,直接與畫作融為一體,白嫩透紅的精緻五官散發新生命的光彩,與其他肖像相比,這幅作品的面積算迷你,但卻叫人過目難忘,手繪具有美化的效果,讓畫布上的主角都像從天堂降臨般的美麗,只能說宮廷畫師的能耐真不是唬人的。
此外這幅畫最生動的莫過於光線的捕捉,阿莫林的技巧不輸印象派,亮度及陰影的呈現讓整體畫面活靈活現,彷彿親自站在窗前,凝視著這個熟睡中的甜娃兒,親暱的感受著每一次均勻呼吸的律動。
(兩歲的奧地利馬克西米連大公肖像)
凡事總有例外,想必奧地利皇室冒犯了這位畫師,不然怎麼華麗的衣著及手上的飾品細膩又逼真,主角的臉蛋卻蒼白、表情冷峻、身材比例微怪、背景樸素陰暗呢?每個端詳這幅畫的人總忍不住嚷嚷,真是不可愛的小孩。
一直到15世紀,肖像畫才成為獨立畫種,開始有各式各樣的肖像創作。
這幅拉斐爾的男子肖像,重點不在主角,而是拉斐爾創作的結構模式,典型平衡、和諧的構圖。
簡介上說明,拉斐爾早期典型繪畫風格:用色節制、色彩清晰有力、以色塊劃分背景,創造出緊密的律動結構。
但是這"公平計算"過的作品卻引不起我的興趣,印象中文藝復興三傑的共同特色是人物比例的掌握相當精準,尤其達文西,但某些時候那樣的美有點太規矩,還不如想像中不合邏輯的創作要來得有趣。
居瑟培‧阿欽伯鐸及風格(矯飾)主義,對我而言都是陌生的名詞,但是這幅用各種哺乳類動物創作的肖像卻讓我印象深刻!
我非得猜出每隻動物並細看阿欽伯鐸用牠們的特色作為哪個五官才肯離去,這與網路上瘋傳的欺騙視覺圖片同樣激發我的好奇。
矯飾(我偏好這個詞)主義發展的時間點介於文藝復興與巴洛克中間,明明是如此獨特的風格形式,卻被普羅大眾給忽略了,多麼可惜!
據說阿欽伯鐸作品中的主角常用各種不同的物品拼湊,比如花卉、蔬菜、水果等,後來還有了地球四元素系列,我相信從構思到著手完成,困難度及精神折磨絕對不亞於其他風格的創作,而且過程必定還需要超乎常人的想像力,在這邊偷偷許個願,希望未來有機會能看見矯飾主義的作品來台展出!
(魂縈夢繫lost in her dreams)
這縷繁複又逼真的薄紗,光靠圖片是無法感受到全部的魅力。
為何要看展?為何要看真跡?為何這些作品經過數百年仍為人津津樂道?當佇立在畫布前,視覺捕捉了美感,神經傳送奇妙的感受,腦海中接受了愉悅的訊息,此時身心靈都會獲得放鬆與滿足,這就是藝術之所以療癒的秘密,當你的情緒曾被撫平,遠離過去及未來尖銳的焦慮後,就會繼續不斷追求那種感動,我會想像自己成為畫中的一部分,看著我的模特兒,或者,我就是模特兒。
並非要懂得藝術的理論或意涵,甚至得講出前無古人的大道理才能欣賞藝術作品,你看見了什麼,那才是真的,其他都是學者或是專家的穿鑿附會,好比這幅,女孩眼中的憂鬱比不過我想觸摸薄紗的衝動,若紀念品店有販賣相關商品可能銷路會不錯,至於她的名字是否叫做艾莉絲‧克魯茲伯格,是否為此作者一生中重要的謬思女神,都是之後思考的事了...
後來才知道原來在中國文化裡,水墨風景畫起源相當早,而歐洲直至十六世紀義大利文藝復興時才開始發展,我想這跟信仰絕對有相當大的關係,亞洲的多神信仰崇拜山水神靈,凡大自然皆為族人敬仰,而歐洲的一神信仰則無意間侷限了藝術的主題,也就不難想像"背景"得等到人文主義覺醒後才冒出頭。
(Landscape with the young tobias有少年多埤亞的風景)
圖中右下角紅圈處乃聖經多埤亞的故事,若是以往絕對以N倍放大,並對天使的神態及多埤亞盛水的動作大肆描繪,可在這幅畫中,那些神聖的傳說被留在角落,被附近熱鬧的紅塵掩蓋,被壯麗美妙的風景搶了丰采......這時候的Landscape依舊是人類活動的陪襯,但從比例上已可以確切感受到藝術家心態上的轉變。
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而巴洛克這麼華麗的風格用在風景上也著實令人享受,望至河流的遠方好似夢幻的國度,比真實的景致更讓人嚮往,因此這個時期的轉變是我所樂見的。
不論是明亮動人的Artist exploring the Austrian Alps阿爾卑斯風光,或是重氣氛、較嚴肅凝重的The Rhine at Arnheim萊茵河景緻,都留下了歐洲動人的自然景象,也開創了西洋繪畫史上另一種美學的篇章。
然而最單純的靜物畫反而沒這麼簡單,從物體、結構、編排都是人為產生,不僅要畫得像畫得好,還要考驗作者"說故事"的功力,當時發表一幅靜物畫,觀者得從宗教、娛樂、道德、哲學等部分自行聯想,最好還能與古神話連結,展現自己的教育程度和藝術涵養。
這聽起來頗幽默的,但如今我們還在做同樣的事,就像現在這篇心得一樣是由單一的視角出發,不同人有不同感想,扣除掉"事實"的部分,剩下都是穿鑿附會,而我們樂此不疲。
斐迪南這畫作最成功的是將不同材質的器皿光澤表現出來,瓷器、銀器、金屬、大理石等不同亮面,反射出不同效果及亮度,絲綢的軟與花朵的柔混合一起也增加整體的層次感,雖說繪畫與攝影乃是不同藝術呈現,但其細緻度已經不亞於相片了。
在某個時期,狩獵靜物畫是特定的繪畫主題,畫家對光線、色調的捕捉很重視,動物的毫毛也維妙維肖,但呈現的卻是毛孩子的屍體,用來炫耀人類的虛榮......說不上看展當下的心情,內心覺得相當殘忍,卻又忍不住被那雙無神的眼睛抓住視線,我的手指記得兔毛的觸感,對照眼前的獵物,時不時覺得驚悚。
神話創作在此時期的產量大概僅次於宗教畫作吧!(雖然希臘神話也是神啊)
但是相對神聖莊嚴不可侵犯的基督教主神,神話的故事性、娛樂性顯得活潑、豐富、有趣多了。
展區內有不少作品是我曾經在書本、網路上看過的,但其實許多創作者早就不可考,然而作品卻能輾轉流傳到今日,同希臘神話永垂不朽。
只是賞心悅目的背後卻有令人難為情或不能苟同的內容...
希臘眾神們的糜爛眾所皆知,魯本斯這幅戰神強暴女祭司<戰神與莉亞‧席爾維亞>就違背我們熟知的道德觀,但不知情者卻會被唯美浪漫的畫風給欺騙,大型的畫作放大戰神來勢洶洶的氣勢,加上顏色飽和、動作表情自然豐富,不覺間我替它加上了配樂,看著這幅華麗的詩篇沒有終點......
這是一系列歌頌維納斯女神的作品之一,想來每位畫家對美的定義不同,著重的點也不同,雖然我內心充滿著驚愕,但或許這幅的巧妙之處我這外行人不能理解,也因此就不多批評贅述了。
略帶一提,那樣輕薄的紗應該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故事和名字我忘了,但在色彩斑斕看似歡樂明亮的氣氛中似乎有小陰謀在醞釀,希臘神話的愛情,氾濫又汙濁,卻讓藝術給包裝得貞潔神聖。
最近在思考,究竟是什麼樣的感情特色啟發了藝術?那些我們難以啟齒的渾沌,卻讓創作者源源不絕,或許靈感源頭,從沒我想像中的純淨。
(羅塔爾墓誌銘大師 聖母與聖子)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不論藝術家的生理、心靈狀態為何,永遠不會褻瀆聖母與聖子,哪怕畫風和技術再怎麼奇特......
彼得‧保羅‧魯本斯這幅<The Lamentation聖殤>可就震懾了許多民眾,只消一眼,就能被迎面襲而來的悲傷擊碎,我細細的用眼神,膜拜每一滴眼淚、每一處血跡、每一道傷口,蒼白的屍體在光線的牽引下成為視覺的焦點,將所有悲痛聚集成耶穌無力的面容,微張的嘴似乎吸走了塵世中的罪孽,卻也一併帶走了希望。
快樂是一種美,悲傷亦是,但自古以來,總是悲痛成就的藝術價值較輝煌,這對藝術家而言是極大的矛盾,擁有舒適的創作環境是他們所希冀的,可是活在懸崖邊更能激發他們的靈感,難怪總有人說藝術家的精神狀態似瘋子,如此拉扯的內心,必然造就古怪的性格。
老實說,我已經很久沒有欣賞如此美的畫展了,走出展場能感受到滿足與喜悅是可遇不可求的機緣,現在商展太多了,我明白就經濟效益上的考量,許多策展公司選擇舉辦成本低、知名度高、利潤驚人的活動。只是與朋友拍完照回家時常有種莫名的空虛感,想寫分享文推薦大家往往也不曉得從何下手,翻開一堆照片,就算全PO上去看起來也像個人旅遊寫真......
我想就跟食物一樣,有所謂養生與美味吧!
圖片來源:GOOG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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